护士：（不解）和时间算一笔账？

老头：比如说吧，我和我爱人一起生活了30年，前6年，因为工作，我们分居两地，那时调动工作不容易，我们聚少离多；剩下的24年，上班时间和各自应酬的时间去了三分之一，睡眠的时间又去了三分之一，各自出差、学习、开会、旅游、行走等等等等，又占去了三两年时间，相互争吵、互不理睬、时不时闹些小矛盾小别扭，又占去了一些时间……等我退休了，时间多了，她却先我走了！这么算下来，这一辈子，我和我爱人好好相处、好好交流的时间，满打满算也就两三年。才两三年呀！

护士：听您这么一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。可是……（半解半不解地下）

    【中年转过身从舞台深处走出】

中年：（听着手机，生气地）我没道理？那我跟你们算一算账，前年你们要预支五十万，我有没有犹豫？去年你们从我这借三十万，我有没有说半个“不”字？哦，现在我手头紧张需要救一下急，你们倒真够意思，居然放高利贷……喂，喂喂……（放下手机，深呼吸平复下情绪，走到老头身边）

老头：忙完电话啦？

中年：嗯。

老头：要是实在忙，你还是赶紧走吧。

中年：今年我就回来这么一趟看你，前两年回来陪你算算也就那么几天时间，你就不想跟我说说事儿。

老头：看你忙，电话没停过，早知就不打电话跟你唠叨我这病了！

中年：爸，生意上的一些小事情而已，我慢慢处理。——你刚才说想卖了小区的房子？

<老头：对，现在这形势房子出租也租不了多少钱，我一个人也住不了两套房子，不如把房子卖了，也好换一点钱用在你的生意上，我的退休金也还有十几万的闲钱……

中年：爸，我不缺钱！

老头：我知道你不缺钱。

中年：现在生意是不如前几年好做，不过再怎么我也不至于要卖父母的房子，用父母的退休金……

老头：我知道你能干。

中年：我都这年纪了，还问家里要钱？爸，你教我男人要学会独立，学会生存，我做到了，从上大学开始，我就勤工俭学、做家教、一边读书一边兼职打零工，直到毕业工作，出来做生意，爸，我再也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……

老头：是，我是让你独立，学会在社会上生存，可你终究也是我儿子，儿子遇到困难找老子帮忙那也是应该的，一家人的事！

中年：你不用担心我啦，我能处理好所有的事。

    【一阵沉默】

老头：可是你这么久都没带老婆和孩子回来看我，总是自己一个人匆匆回来，你们之间……

中年：我们——我们是闹了些矛盾。爸，你也别听信一些闲人闲语。这两年我是顾着多挣钱，忽略了他们——有些事也对不起他们——可是，我也会像你一样，绝不会抛下自己的家人。爸，我……

老头：（打断）我相信自己的儿子——

中年：我们现在只是暂时分居，我能处理好家事。

    【又一阵沉默】

老头：可是时间不等人，谁也没办法事后再好好地找时间算账，错过了就再也没办法补偿。

中年：我懂。

老头：道理谁都懂。可是……

中年：可是你现在也需要我……我不想说你老了，自从我到外地读书以后，暑假寒假要不打工不回来，即使回来也是陪同学朋友去玩，更别说工作以后了——结了婚，连过年也不一定回家了。这二十多年，即使每年回家陪你那么十天八天，那也不过半年时间而已。没想到有一天突然你也会变老，突然你也会走路蹒跚……今天说什么我也不走了。

老头：不不不，我现在没事了，（慢慢站起，走了两小步）你看，我好好的，还没老到离不开人照顾的那一天嘛。你走，不用陪我，赶紧回去解决你的事情。即使你不说，我也知道你现在忙，人到中年，事业、家庭、经济、环境、人际……总得面对人生各种的难，各方面的疲于应对。等你把这段时间的事处理顺了，再带着老婆还在回来好好地陪陪我……

中年：（扶老头坐下）爸，可是即使你也不说，我也知道你今天已经是这个月来第四次到医院输液了，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住过院，做过手术，我却一天也没回来陪过你。我是你儿子，再忙，今天我也留下来陪你。

老头：小手术，没想象的那么严重啦！

    【护士上】

护士：陈老师，您的复诊单出来了。医生说，明天您还得过来坐下全身检查，主要是预防术后后遗症。

老头：好的。

中年：明天我……

    【手机铃声又响起。中年掏出手机，看看手机又看看老头，老头挥挥手示意让他走；中年边走接听手机：“哎，潘总……什么？又出事了”】

    【护士看看中年，摇摇头，转身下】

    【“嘀——嗒——嘀——嗒——”的声音慢慢响起】

    【老头想对护士说些什么，又忽然止住，看看护士和中年的背影，又调快滴液速度，“嘀嗒——嘀嗒——”的声音变得稍快起来。老头看看滴液瓶，觉得还是慢，于是拔下了针头，让药水直接快速地滴到椅子边的地面上，“嘀嗒嘀嗒嘀嗒嘀嗒……”的声音快速地响起。】

中年：（接听电话）好好好……什么？一定得明天一早就签合同吗？——您明天中午的飞机去澳洲呀？（转身匆匆往回走）这么不巧呀！我父亲生病，我现在正在老家的医院陪父亲。明天我……（走到椅子旁，被滴下的药水滑到，跌下）哎——

    【老头急忙站起来，过去扶中年】

    【护士匆忙上】

    【收光】

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剧终—